勵志電影《屋頂足球》的素人小演員們在接受媒體采訪前，會對一些問題提前準備，寫下“小作文”，導演飛魚勸說她們忘記這些“固定答案”，“我希望她們不論在戲中還是戲外，都能夠保持自己自然真誠、質(zhì)樸天真的一面，就像這部電影一樣，讓觀眾感受到一群在陽光下踢野球的女孩們追求夢想時，內(nèi)在生命力的躍動。”

《屋頂足球》于4月20日上映，導演飛魚表示，希望觀眾在看到這部電影后，能夠以自己喜愛的方式去生活和成長，“《屋頂足球》中飾演姐姐阿依朵的譚新宇，借助拍電影的契機，從一名足球‘小白’，愛上了這項運動，還參加了2024年第三屆中國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她的夢想是一直持續(xù)向上的，我認為這件事的意義甚至超過了電影本身。”

云南采風的經(jīng)歷，讓這部電影初具雛形

《屋頂足球》是飛魚的第一部長片導演作品，該片由黃建新監(jiān)制，唐良鳳、譚新宇、史俊弦主演，講述了云南大山深處的一個村寨里，一對千里尋母的小姐妹和一個酗酒的水果販子，為了各自的夢想，克服重重困難成立了一支“屋頂足球隊”，在追夢的途中，她們逆風成長的故事。

飛魚坦承，自己作為新導演選擇這樣的題材，開始并不被看好，他曾經(jīng)給一個朋友展示過有關(guān)這部電影構(gòu)思的PPT，朋友給他潑了冷水：“孩子、鄉(xiāng)村、足球，這也太老套了?！比欢?，等朋友看到成片后，卻被驚艷到了：“跟之前的PPT完全不是一個作品的感覺?！边@讓飛魚感到很欣慰。

飛魚此前是一名編劇，以創(chuàng)作動畫、科幻題材為主，“后來，我想嘗試自己執(zhí)導一部電影，就一直在思考應(yīng)該拍攝怎樣的題材？云南的足球文化讓我記憶深刻，他們的足球場邊經(jīng)常可以看到七八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們帶著小孫子觀看比賽，而且時常會看到祖孫三代一起踢足球，這樣的場景在其他城市是很少見到的。我又聯(lián)想自己小時候踢球的經(jīng)歷，就想能不能拍攝一個故事，把足球與孩子的成長結(jié)合在一起。”

為了尋找靈感，飛魚前往云南采風，其中的經(jīng)歷，又讓他的構(gòu)思逐漸豐滿：“我在云南丙中洛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十來歲的小女孩兒，她帶著七八歲的小妹妹和三四歲的小弟弟，身邊還跟著一條小黃狗。那個小女孩問我：‘哥哥，你來這兒干嘛？從哪里來的？’我說我從昆明來，來這里拍一些照片。她說，你來我們家拍吧，就帶著我去她家參觀，看她怎么喂豬喂羊，怎么生火做飯，怎么帶著弟弟妹妹學習和生活。她又去找了一根比她還高很多的竹竿，跑到一棵檸檬樹下去打檸檬給我吃，我說這個青檸檬怎么吃呢？小家伙兒拿過去，說這樣吃，一口就咬下去，那種被酸到的樣子，讓我們所有人都笑了。等我準備離開時，她又叫住我說哥哥，能給我一個地址嗎？我可以給你寫信。她還問我給她回信的時候，能不能給她寄一些照片過來？我以為她管我要我剛才拍的她們家里面的照片，就說沒問題，你們的照片，都會洗出來寄給你們。她搖搖頭說：不是那些照片，我是想要一些山外的照片，我從來都沒有出去過，我去過的最遠距離就是江對面的小鎮(zhèn)，我的爸爸媽媽也在外面，他們很久才回來一次。我問她，那你覺得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她說：應(yīng)該有漂亮的高樓和汽車吧，我是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一刻，我受到的觸動就是，我寫的故事一定要回歸孩子的情感，展現(xiàn)她們對于更好人生的渴望，以及他們與父母親情的羈絆，對于孩子來講，不是你給他一個家，他有玩伴，就是家。對他們來講，父母所在的地方才應(yīng)該是家。所以，這讓我對于影片中情感部分的支撐有了思路，也讓這部電影能夠突破體育題材的一些固定模式和框架，增加了對于現(xiàn)實的關(guān)照?！?/p>

而對于“屋頂足球”的設(shè)定，飛魚說：“其實并沒有真實的故事來參照，我在前期勘景時，輾轉(zhuǎn)各地，來到了云南寶山石頭城的江邊的一個村寨，當時，有幾個小孩兒往江里踢青的核桃果，我就跟他們比賽，看誰踢得遠。后來，我就想起我小時候放學之后，看到路邊有石子和易拉罐，忍不住就上去踢兩腳的這種心情，我想把這個元素可以加入電影中。所以，電影中，會有孩子們踢石榴、踢柚子的生動情景。然后，我又沿路走上了屋頂，看到這里群山環(huán)繞，江水聲、小孩子嬉鬧的聲音和牛羊的聲音混在一起，我就有了一個設(shè)想——如果能夠在屋頂上踢足球一定很有意思，可以借著足球運動把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山水人文氛圍表現(xiàn)出來?？梢哉f，這幾件事請，就讓這部電影初具雛形?！?/p>

捕捉村落的氣息和風光氛圍讓影片的質(zhì)感更立體、更清晰

《屋頂足球》最終的取景地選址位于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瀘西縣永寧鄉(xiāng)的城子古村，這里擁有極具云南特色的古村落景觀，飛魚說：“那個村子只有十來戶人居住，大部分村民都搬到新農(nóng)村去了，我們就在村子現(xiàn)有的基礎(chǔ)上，進行了重新搭建和鞏固。”

影片最終呈現(xiàn)的畫面讓觀眾十分驚艷，只見幾位女孩把柚子當球，奔跑于高低起伏的屋頂上互送傳接，與古村融為一體，讓人感受到色彩鮮明、清新熱血。這樣極具動感的畫面讓足球與生活實現(xiàn)了靈動而具有想象力的融合，飛魚覺得這可能得益于自己以往為動畫片做編劇的經(jīng)驗，“動畫需要的是天馬行空，把思維充分調(diào)動起來，用影像去充分地表達?！?/p>

飛魚感慨，自己感覺實拍題材比動畫還難做,“動畫的難在于要經(jīng)過好幾年才能做出來，但是，很多鏡頭是可以實現(xiàn)的。而《屋頂足球》的實拍，則需要將村落獨特的空間層次結(jié)構(gòu)全部釋放出來，它的空間落差要大，要反映出山、水、村寨這些空間環(huán)境中核心的元素，還需要對演員及足球在村寨屋頂之間運動的距離、寬度、高度和運動弧度都做出充足準備和測試，與紅河的意境完美融合?！?/p>

孩子們踢足球的每個動作也都是圍繞屋頂空間結(jié)構(gòu)而設(shè)計的，只見金黃色的柚子在孩子們腳上，從一個屋頂?shù)搅硪粋€屋頂，再從屋頂由上到下，飛魚說：“我們用柚子足球的運動軌跡打開村子全貌，讓觀眾清楚地感受村寨的空間層次，鮮活的村子生活質(zhì)感和獨特的氣息。”

而且，影片還充分地運用了自然光線，飛魚說：“我和攝影楊陽會坐在村子里，從早上日出一直待到日落。其實，現(xiàn)在有很多攝影的輔助軟件，能夠測出光照強度、方向、方位，讓攝影知道怎么架機器、加燈光，但是，我們必須去沉浸其中，才能捕捉到這個村落的氣息和風光氛圍，讓影片的質(zhì)感更立體、更清晰?！?/p>

飛魚希望觀眾進到電影院中，感受到迎面而來的是一個真實古老神秘的村落，里面有一群天真、野性、快樂的女孩兒，“她們通過足球找到了逆境中生長的力量，也盡情展現(xiàn)著她們的真誠熾熱，影片所有的創(chuàng)作都往這個方向去努力?！?/p>

全部采用素人演員出演，她們刻苦認真卻怕拍夜戲

《屋頂足球》全部采用素人演員出演，對此，飛魚也是“自上難度”。他透露，主創(chuàng)團隊一開始在北上廣挑選了很多有經(jīng)驗的專業(yè)小演員，雖然很棒，但缺少了一種“原生態(tài)”的質(zhì)樸，而且，很多孩子體力達不到要求。

衡量再三，飛魚決定在拍攝地云南挑選素人演員，在走訪了云南近200所學校，見了一萬多名學生后，從中選出了約20個孩子，很多孩子都有足球基礎(chǔ)，“比如，飾演妹妹阿依美的唐良鳳就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并且這些孩子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有一股能夠吃苦、不服輸?shù)捻g勁。”

鑒于足球有著大規(guī)模、全場調(diào)度的運動特性，除了基本功，還要熟練影片中所涉及的戰(zhàn)術(shù)和技術(shù)動作，素人小演員們進行了兩個月的集訓。飛魚說：“我想拍出我腦海中足球的樣子，必須嚴格把控，我不希望踢‘假球’，我會要求演員與攝影都完美地配合，要一個鏡頭完成。這幫孩子能不能踢球，是不是真的會踢球，這是騙不了觀眾的。這種場景確實很難拍攝，經(jīng)常一個動作需要拍攝幾十遍?！?/p>

飛魚從2017年就開始寫《屋頂足球》的劇本，2019年選好外景和演員后，他依然在改劇本，“起用素人演員有非常冒險的一面，如果演得好，觀眾就會覺得很真實；演得不好，就會讓人覺得很假、很尷尬，不舒服。所以，我一直在改動角色，我無法要求這些素人演員像職業(yè)演員一樣適應(yīng)導演想法，只能是找到她們身上與角色中有共鳴的地方，比如，影片中，妹妹阿依美很堅韌，而姐姐阿依朵是很隱忍的性格，我再根據(jù)兩位小演員自己的個性去調(diào)整，達到契合度?！?/p>

影片中，教練石凱的扮演者史俊弦也是非專業(yè)演員，曾經(jīng)練過田徑和摔跤，當過群眾演員，他的心中始終有一個演員夢。飛魚說：“史俊弦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覺得他很適合教練這個角色，但我說，我不能確定你最終能否出演，你愿意跟著劇組和這群孩子去生活一段時間嗎？如果愿意，你就來找我。他來到了劇組，我告訴孩子們，這是史老師，會陪著你們生活、訓練，照顧你們。史俊弦是很細心很有潛質(zhì)的演員，我跟他說的，他都會認真去做，比如，我讓他去水果批發(fā)市場，看那些賣柚子的水果商是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他就去觀察那些人怎么剝開柚子，還練習使用竹刀，他在片中剝柚子可能只是一晃而過的鏡頭，但他卻真的演出了收購柚子去賣的感覺，甚至他會注意到剝柚子剝久了之后，黃色會浸染到手指的這些細節(jié)?！?/p>

史俊弦在籌備期一直跟孩子們在一起，每天早上六點多，就帶著她們跑步、訓練、吃早餐，但其實史俊弦很怕孩子，“孩子們一吵鬧，我頭就大，甚至有點抗拒，所以，導演也用了一些技巧和方法去引導我與孩子們建立感情，有一天中午，上完表演課，導演來了突然就說，你們每個孩子都去跟教練擁抱一下。我當時整個人懵了，孩子們就一窩蜂地都上來跟我擁抱，我的直接感覺就是特別高興，特別溫暖?！?/p>

小演員們也都來自于不同的地方，互相都不認識，要建立起影片中的情感，也是一個挑戰(zhàn)。在開拍前，飛魚帶著孩子們在這個村子生活、練習足球、做一些游戲，幫助孩子們與這個村寨建立起屬于她們的生活連接點，這樣當她們出現(xiàn)在觀眾面前時，就是從這片土地里長出來的孩子。

為了幫助小演員“入戲”，劇組找來道具攝影機，每天拍攝孩子們的日常生活，一段時間后，孩子面對攝影機就不再緊張了，也逐漸習慣了這種模擬拍攝環(huán)境,“等真正拍攝的時候，在現(xiàn)場，攝影、錄音的機器很多時候都是開著的狀態(tài)，但是，演員們其實并不知道，我會開玩笑逗她們一下，所有人都笑，就趕緊記錄下她們笑的狀態(tài)，讓燦爛本真的感情和情緒呈現(xiàn)到影片中。”

小演員們雖然刻苦認真，但沒想到，小孩子不能缺覺的天性給拍攝帶來了最大的難度，飛魚笑說：“我本來以為屋頂踢球和比賽的動感部分是最難拍的，但沒想到遇到了‘突發(fā)難題’，由于前一天拍攝時間晚了些，第二天早上，等一切就緒，拍攝一個鏡頭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小演員居然打起了瞌睡。那時候，她們才十二歲左右，根本不能缺覺。所以，為了照顧她們的睡眠，拍攝的時間就重新統(tǒng)籌、壓縮，早上不能太早，晚上九點多必須讓她們休息入睡，這讓我們有點措手不及?！?/p>

因足球而生的火種不止于電影，也在生活中得到延續(xù)

因足球而生的火種不止于電影，也在生活中得到延續(xù)，點亮了小演員的人生路。作為素人小演員，《屋頂足球》中飾演姐姐阿依朵的譚新宇起初并不會踢足球，參演影片為她開啟了足球夢。

譚新宇說自己剛進組的時候，看到跟她一起訓練的小伙伴，踢球都很厲害，自己就下決心好好練習，“我踢球之前是白白嫩嫩的，一看就不像那種專業(yè)踢球的人。但是，通過幾個月的訓練后，我黑了一圈，臉上也長了一些小雀斑，導演也覺得蠻驚訝的。當時，也有其他小女孩和我一樣備選這個角色，其實，我并沒有想要爭角色這樣的想法，單純只是因為喜歡踢球，想把球踢好?！?/p>

如今，譚新宇的足球夢想越走越大，她已是云南青少年足球隊的中后衛(wèi)，并參加了2024年第三屆中國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

飛魚表示，譚新宇從顛球只能顛三四下的初學者，到代表家鄉(xiāng)參賽的運動員，銀幕上的追夢之旅看似已經(jīng)停止，但現(xiàn)實中的足球故事才剛剛開始，“她因為《屋頂足球》的拍攝提升了自己的球技，進了更好的足球?qū)W校，參加中國青少年足球聯(lián)賽，這件事我覺得比這個電影的本身意義還要大，電影在5年前已經(jīng)拍完了，但是她以一種更加熱愛足球的方式去成長和生活。正如影片所呈現(xiàn)的，從屋頂出發(fā)，伴隨小小足球滾動，人生正悄悄發(fā)生改變，走向更高更遠?！?/p>

任何時候面對電影，都應(yīng)該是孩子的心態(tài)

而妹妹的扮演者唐良鳳也在拍完這部電影后，更加認清自我，“在拍攝過程中，我會受一些評價的干擾，我可能會動搖，自我懷疑、否定自己，但是拍完這部電影之后，我逐漸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要在正確的道路上堅定地走下去，就不要去在意別人的評論，客觀地接受就可以了?！?/p>

《屋頂足球》中，媽媽的那句“想看阿依美在球場上笑起來”點燃了阿依美純真的追夢之火，現(xiàn)實中的唐良鳳也有著這樣的心愿：“我媽媽之前沒有看過我踢完整的比賽，拍過這部電影之后，我相信她很快就可以看到我在賽場上的表現(xiàn)，這令我非常開心，而且通過拍這部電影我的球技也得到了提高，結(jié)識了很多好朋友?！?/p>

飛魚表示，自己在拍攝電影時也從孩子們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妹妹在戲中要以顛球的方式顛石榴，石榴很沉，唐良鳳腳背顛得都變紫變腫了，非常疼，我也跟攝影師商量過，要不要用假石榴，但是，唐良鳳說自己能夠堅持，她們的那種堅持，讓我很感動?！?/p>

拍攝這部影片還讓飛魚能夠回歸到孩子的心態(tài)去做事情，“電影的監(jiān)制是黃建新老師，他助力我完成了這部電影，遭遇疫情后，在他的幫助下，我得以補拍了一些鏡頭。而給我印象很深的事情是，黃建新老師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就像是孩子一樣，會帶著笑臉，微微地張著嘴，很癡迷、專注地看。黃建新老師創(chuàng)作過很多經(jīng)典的作品，但是，這樣的一位老藝術(shù)家在面對電影的時候，還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這對我觸動很大。所以，我想我自己對待電影的態(tài)度也應(yīng)該是如此，任何時候面對電影，我都應(yīng)該是一個孩子的心態(tài)?！?/p>

飛魚表示，自己接下來還會專注于動畫創(chuàng)作，或者嘗試一些其他的類型題材，“而像《屋頂足球》這種展現(xiàn)對于命運不屈服的歡樂純真、溫暖治愈的作品，我也會繼續(xù)拍攝?！蔽?蕭游 供圖/飛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