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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著名作家看云南】劉醒龍:滇池巴水聞先生

發(fā)布時間:2022年08月21日12:06 來源: 云南網(wǎng)

作家劉醒龍在昆明劇院觀看《我的聞先生》后與演員交流。黃興能 攝

是昆明翠湖附近的一條名叫西倉坡的小巷。

對著一塊肅穆的碑石,深深行了三番大禮。

在心里默默誦念聞先生的名字,這個時候,只能說聞先生是下巴河人,不必說自己是上巴河人。季節(jié)正值夏日中伏,故鄉(xiāng)鄂東巴水兩岸的氣溫達到近年來罕有42攝氏度,高溫高濕如同蒸籠,春城昆明翠湖四圍的舒適讓人敢說天堂也不過如此。有小雨似有似無地落著,齊眉的常青樹枝不經(jīng)意地遮住頭頂。離碑石不到20米的那家幼兒園大門緊閉,天使或神獸一律放了暑假,否則,讓人很難面對一群花蕾般輕盈快活的孩子,在這浸透碧血亡靈的小巷里游樂嬉戲。

小巷幽幽,被故鄉(xiāng)親人珍藏在巴水側畔那根染著鮮血的藤木手杖,仿佛仍在青石鋪成的街面上敲著“篤篤”聲響。若不如此,那幾把罪惡的暗槍真有可能混淆在潤滑的輕風里,那幾個卑鄙的殺手也有可能獲得樹影的婆娑姿色。

黃昏到來的時間被小雨提早了許多。不是不舍,不是繾綣,不是徘徊,昆明本地兩位朋友所說的話,自己多半沒有聽到心里去,那欲言又止,欲走還留的模樣,就如巴水兩岸的方言所說,像苕了一樣!

終于退回到巷口,對著小巷深處拍照,兩位正要從鏡頭前橫穿過路的中年女子停下來謙讓,自己趕緊將手機的拍攝鍵點了幾下,同時與對方說,知道這條巷子嗎?她們搖了搖頭。于是我說:這里叫西倉坡,是聞一多先生遇難的地方。兩位女子的神情極像巴水邊浣紗女人,被一只掠過水面的翠鳥驚著了,被一條躍出水面的鯉魚嚇著了,被不知何人投擲塊石濺起老大的水花打濕了心胸,也像翠湖岸,滇池邊,突然飛過來一只江鷗用翅膀劃過臉頰眉梢,不由自主地輕輕“啊”了一聲。

翠湖畔的西倉坡,是聞一多先生的故居所在地。

昆明我來過多次,來西倉坡則是第一次。盡管是內心早已做好預備,真的面對銘記那段暗黑歷史的碑石,還是不勝唏噓,好似漫天雨水透過肌膚洗濯心肝肺腑,滋潤那看不見卻摸得著的靈魂,喚醒陳列在巴水側畔紀念館里的那根藤木手杖。

天下之事,最令人驚訝的總是最熟悉和最普通的。

五百里奔來眼底披襟岸幘空闊無邊的滇池也不例外。

在昆明,當著滇池的面,我問同行的人們,是否相信這片水域屬長江水系?在場的幾位都是一臉霧水和茫然。第一次聽見說滇池屬長江水系,自己也曾吃驚不小。日后,一想到滇池與巴水共一條長江,共一個聞先生,不免心生不一樣的親切。

話是家中孩子說的,那天上完地理課,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拿滇池是否屬于長江水系的問題考長輩們,還進一步出了三道選擇題,云南三大湖泊,滇池,洱海,撫仙湖,哪一個是長江水系,哪一個是珠江水系,哪一個是瀾滄江水系?在下意識的印象里,滇池絕對是向昆明以南流去的,如何能夠向北匯入長江?假使不是地理書上印有黑白分明的文字,色彩斑斕的圖案,這種因知識欠缺造成貌似刁鉆古怪的問題,一如這些年時興的黃牙小兒屢屢難倒滄桑長輩的種種無厘頭的腦筋急轉彎。

相比之下,大自然的刁鉆古怪不知要將人類甩下多少萬年。在人文領域,詩詞歌賦都在抒寫大江東去,北水南流。當年頭一次讀到湘江北去的句子,曾經(jīng)好不費解。等到老師說,這有什么奇怪,咱們鄂東的幾條大河全都流向西邊,那一張白紙似的腦子里迷糊得像是被諸葛亮設置為陰風慘慘、迷霧層層的八陣圖。

放在三萬年前,說滇池水往南流并非不對。那時候的滇池,通過一處名叫刺桐關的大峽谷,將一湖碧水傾向南方,如果沒有后來的變遷,現(xiàn)今的滇池,也會是哈尼梯田、北回歸線以及街道有多長、宴席就有多長的長街宴上不請自到的常客。

滇池屬地震斷層陷落型湖泊,歷史上,這一帶發(fā)生多次間歇性的不等量上升,后又出現(xiàn)南北向的大斷裂。斷層線以西,地殼受到抬升,斷層線以東則相對下沉,導致古盤龍江南流通路被阻,積水而成為古滇池。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刺桐關山地接下來繼續(xù)抬升,將本是順著山勢呼嘯而下的洪流大水,潮頭做了浪尾,浪尾做了潮頭,180度翻轉,之前是進水口的螳螂川不得不顛倒成為出口水,做了性格完全相反的彌漫細流。

那場地質巨型變遷來得很慢,沒有留下天塌地陷的機會,情同后來者喜歡掛在嘴邊的慢生活,比水滴石穿、積沙成塔還慢,慢到人世間輪回了八百次,也看不出半點蛛絲馬跡。一如家中小學生暑期作業(yè)上抄錄的一段文字——也許,陸地只是溫柔地靜悄悄地從海里慢慢升起,就像小草從地里長出來一樣悄無聲息。等到大勢已成,滇池還是盤龍江、寶象河等匯成的五百里滇池,還是刺桐關那頭雄險,螳螂川這邊舒曼,海拔高度被一只大手往下按了一下,不知不覺地拉低了一百多米,使得紅河源頭的明珠,成了長江久長的契機。

人間處處,萬物所在,無不留有密碼。

真心領悟的不一定全對,肆意妄想的也不見得都錯。

“池,……上源深廣,下流淺狹,但如倒流,故曰滇池”,那滇的意思指的就是“水系顛倒”。這些話是酈道元在《水經(jīng)注》中說的。愛走山水的酈道元到過大別山,也研究過大別山,只可惜那筆下的大別山,局限于淮河水系的豫南與皖西北一帶,再有某個時期也稱大別山,實際上是伍子胥領兵伐楚,頭一仗大敗楚軍,時稱小別山的當今漢陽一帶。酈道元沒有到過的鄂東大別山,以巴水為首,邀聚浠水、蘄水、舉水、倒水,合稱鄂東五水,從江淮分水嶺上發(fā)一聲吶喊,列成隊整整齊齊地從東向西流去。

流向逆轉的巴水,水系顛倒的滇池,與聞先生緣定今生的兩地,山水奇觀,大地異象。聞先生此生與眾不同,坐下去溫婉地研習詩歌,站起來激烈地燃燒自己,難道就此命中注定?

向西平行流淌的五條河像五頭巨獸,桃紅柳綠之時,溫情脈脈如滇池當下的出水口螳螂川,夏日行洪之際,又像滇池古時摧枯拉朽的出水口刺桐關。五條河畔,生活著一些史稱“五水蠻”的族群。這些原本生活在楚國西部狂野無羈,性好暴亂的巴人,春秋時期就曾被控制性遷移。東漢建武年間,楚地西邊再一次由亂到治后,領頭犯事的七千名青壯骨干被強行遷徙到以巴水為中心的鄂東,那入長江處的巴河小鎮(zhèn)因此稱之為“五蠻城”。事實上,巴水側畔的這些祖先,在前后數(shù)百年間,很少消停過,大大小小的暴亂不計其數(shù),直到杜牧出任黃州府時,才見著消停。這才有在長安有羊肉吃,攆到黃州后只能吃豬肉的杜牧,不勝感慨:“古有夷風,今盡華俗?!睔v經(jīng)數(shù)百年,遷徙者的后裔已被漢地同化,詠詩習文,以優(yōu)雅為上品,難分彼此,也不需要分什么彼此。漢地的蕓蕓眾生也在不知不覺中,將巴人性剽悍,好斗狠、敢生敢死的風尚潛移默化為文化性格的一部分。再往后,蘇東坡貶謫來黃州,二程理學興起于黃陂,赫赫有名的“五蠻城”改稱呼為巴河鎮(zhèn)。那離得最近的人,比如聞一多,既可以好比那巴水細流,浣洗百丈輕紗,連細雀兒也驚動不了。其熱血和情懷依然如巴河之水,卻可以挾雷暴涌動狂潮驚濤拍岸,面對擺明了要取人頭顱的屠夫,也只是揮一揮那根陪伴走過長沙至昆明的千山萬水,以及由詩經(jīng)的課堂回到美與愛的家庭的藤木手杖。

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識時務者為圣賢,恰似巴水一帶的鄉(xiāng)風。

巴水之上形容鄉(xiāng)風民俗時,用的是“賢良方正”一詞,通常來講,“賢良”的意思接近于“識時務”,“方正”的意義就是那種建立在“識時務”背景上的“不識時務”。

去西倉坡的路是一道邁不動腿的上坡,有違前去者心中的急切。

離開西倉坡的路變成一溜剎不住腳的下坡,有違別離人心中的不舍。

一道西倉坡,這一頭散淡地走往翠湖,那一頭清高地邁向西南聯(lián)大,更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氣息不由自主地接通歷史與未來。無論通道甲,通道乙,都繞不開那塊碑石。既攀不上偉岸,也不夠資格稱之矗立,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挺身而出,能用我頭存氣節(jié),敢以我血薦軒轅,實在是西南聯(lián)大最重要的豐碑。正如缺少五四這一環(huán),北京大學就只是越建越大的書齋,又如那些越建越大的大學城卻無法成為青年人心中的圣地。天地翻覆之際,總得有巨人拋頭露面,掃卻塵埃,頓開茅塞。

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識時務者為圣賢,恰似滇池側畔的學界。

“識時務者”眼里的“不識時務”,也放大了那種在“不識時務者”眼里的所謂“識時務”。

比如聞先生,從課堂到家室,就那么一點路程,又有那么多好心好意的提醒,熬過幾天,就能舉家回遷北平,讓人打不了黑槍,下不了黑手。更有身邊的那些榜樣,安安靜靜地尋一方書桌,雨下得大了,敲在屋頂上,誰誰的學問都聽不清楚,那就放下教鞭,與后生們一同專心聽雨。將心比心,從武漢、北平,再到長沙和昆明,聞先生的柔腸,何曾比誰短少一寸半寸?1938年至1939年度西南聯(lián)大浪漫抒情的《詩經(jīng)·爾雅》課堂,讓滇池側畔領教過的青年學子誰個不曾傾倒?

“也許你真是哭得太累,/也許,也許你要睡一睡,/那么叫夜鷹不要咳嗽,/蛙不要號,蝙蝠不要飛。/不許陽光撥你的眼簾,/不許清風刷上你的眉,/無論誰都不能驚醒你,/撐一傘松蔭庇護你睡。/也許你聽這蚯蚓翻泥,/聽這小草的根須吸水,/也許你聽這般的音樂,/比那咒罵的人聲更美。/那么你先把眼皮閉緊,我就讓你睡,我讓你睡,/我把黃土輕輕蓋著你,/我叫紙錢兒緩緩地飛?!?/p>

這首寫在故鄉(xiāng)巴水之上的婉約傷情的《也許》,足以媲美《紅燭》的壯懷激烈。

以巴水為中心的那方天地,曾得一句話來褒揚:惟楚有才,鄂東之最。那說“惟楚有才,于斯為盛”的八個字,是前者外溢之后的發(fā)揮與變通。研究兩種文字的差別,直譯其意,后者意指“識時務者為俊杰”,前者意義重在“不識時務者為圣賢”。所謂鄂東之最,所謂于斯為盛,后者只是告知世人,這個地方的人才很多,前者是在陳述另一種事實,鄂東地方的人才是最厲害和頂尖的。在西南聯(lián)大的舊照片上,聞先生手里的藤木手杖,從長沙到昆明“教育長征”時就出現(xiàn)了,聞先生遇害后,這根藤木手杖一直被親人保存著,后來才捐給故鄉(xiāng)的紀念館。藤木手杖上有一行無人識得的外國文字,直到2019年深秋才有人在偶然間解開這個謎。那些文字是葡萄牙文,意思是“候選人紀念”。那時候的澳門還是葡屬殖民地。或許是哪位因故去過澳門的友人因《七子之歌》而特意以藤木手杖相贈,得到手杖的聞先生則日夜拿在身邊,時刻以國破家亡之恥辱自我相勉。“不識時務的”的聞先生堪稱又一位“鄂東之最”。

對照痛斥“歷史上最卑劣最無恥的事情”的《最后的講演》,“候選人紀念”仿佛就是“前腳跨出大門,后腳就不準備再跨進大門”的一語成讖,聞生生見慣了故鄉(xiāng)奔騰向西的巴水,又見識了昆明這里水系顛倒的滇池,那血氣,那膽識,怎可能逆來順受,而只能順應天理的便順來順受,反之則逆來逆受!一座滇池,得天地翻轉之偉力,當然會潛移默化予與塵世之人。五水奔騰,哪怕只剩向西一條路,也必然要拼到江海,留下陽光雨露茁壯故土鄉(xiāng)親。在“正義是殺不完的”背景里,聞先生硬是將自己排列成天地同悲的“候選人”中頭一名。從鄂東“五水蠻”到東坡赤壁和二程理學,從昆明陸軍講武堂到西南聯(lián)合大學,將文雅與孔武集于一身,那個時代,那些歲月,舍聞先生還有誰誰?

曾經(jīng)寫過這樣的文字,聞先生選擇了“候選人紀念”,如同他的詩歌還沒有寫夠,就毅然決然地選擇“最后一次演講”,此中巧合,更是命定。身為要斗敗一切黑暗,打垮所有腐朽,讓故鄉(xiāng)與祖國走向光明與榮耀的文化志士,將自己確定為紅燭一樣的“候選人”。這樣的選擇,在“你不知道故鄉(xiāng)有一個可愛的湖,常年總有半邊青天浸在湖水里,湖岸上有兔兒在黃昏里覓糧食,還有見了兔兒不要追的狗子,我要看如今還有沒有這種事”的詩意中就已經(jīng)決定了。

是高人韻士哪能不在昆明選勝登臨,看蒼煙落照,漁火半江,清霜一枕,秋雁兩行。倒回來,與其說用“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發(fā)唱黃雞”的境界,與巴水為中心的故鄉(xiāng)共勉,能對著將數(shù)千年往事注到心頭的滇池,嘆一聲斷碣殘碑,滾滾英雄,才是共一條長江的所有不識時務的賢良方正之人的宿命般的夢想!

劉醒龍簡介

中國文聯(lián)全委會委員,中國作協(xié)小說委員會副主任,湖北省文聯(lián)主席,《芳草》雜志主編,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獲得者

代表作品:《挑擔茶葉上北京》《天行者》《鳳凰琴》《分享艱難》《愛到永遠》等

【責任編輯:袁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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