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報全媒記者 趙峰 通訊員 龔紅焰 戴春光

近些日子，由于實施消防系統(tǒng)改造，大悟縣芳畈鎮(zhèn)白果樹灣村多了一些溝溝坎坎。

87歲的嚴加信一邊留意腳下，一邊比畫：“這是我的屋子，改革開放后建的，快40年了……前面這幾間是祖屋，每一間房都有后門和密道……最前面那間，李先念主席住過幾年……”

雖然腳步蹣跚，但老人思維敏捷、聲音洪亮：“等這些管道鋪好了，我還會每天在村子里轉(zhuǎn)一大圈?！?/p>

在老人眼中，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到如今的新時代，每天都有全新的變化。

他，不想錯過每一天！

盼自力更生換來幸福生活

這個大別山中的小村，得名于村前那棵古老的白果樹。全村方圓約15平方公里，有499戶2024人。

在嚴加信的記憶里，兒時，這里滿是凄涼——吃不飽飯，實在熬不住了，只能嚼糠麩、啃樹皮；村里四面環(huán)山，一條蜿蜒逼仄的羊腸小道泥濘不堪。

一次日寇空襲中，嚴加信的父親被炸死。那一年，他才6歲。

棵棵青松銘歷史，巍巍豐碑傳精神。

1939年3月，李先念等10余人來到白果樹灣，創(chuàng)立以大悟山為中心的鄂豫皖抗日民主根據(jù)地。1941年春，新四軍第五師在此成立，白果樹灣成為五師司令部和鄂豫皖湘贛五省邊界地區(qū)抗戰(zhàn)指揮中心。5年時間，新四軍第五師對日偽軍作戰(zhàn)1260余次，殲敵4.3萬余人。

新中國成立后，山里人盼望用自力更生換來幸福生活。

嚴加信在村合作社加工木材，每天最多能掙12個工分?！拔易鍪率帜_麻利，基本每天都是滿分，可日子依舊過得緊緊巴巴?！碑敽献魃鐔査覆辉敢馊ズ幽咸羯皶r，他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一天100擔，9分錢。即便如此，因為交不起2元錢的學費，大女兒和二女兒都沒有上學。

同村的陳永豐腦子活絡(luò)，除了完成種糧食的任務(wù)之外，還在山林里種上茶葉和板栗。好心人提醒他，這樣做很危險！陳永豐嘴上答應(yīng)“會注意影響的”，心里卻是一遍遍地反問——不偷不搶，靠雙手吃飯，我做錯了什么？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白果樹灣像嚴加信、陳永豐一樣奮斗不息的人，不在少數(shù)。

一任接著一任干

1982年，“大包干”政策終于傳進大山深處。

雖說比小崗村晚了4年，依舊如電如光，如沐春風。當年，白果樹灣僅糧食產(chǎn)量就比1981年翻了一番。家家戶戶開始養(yǎng)雞養(yǎng)豬，種茶葉板栗。隨后幾年，村集體辦起茶廠、糧食加工廠。1988年，村集體拖欠了30年的外債，終于還清。

改革開放的過程并非一帆風順。本世紀初，村里曾引進黑木耳種植技術(shù)，帶領(lǐng)村民發(fā)展產(chǎn)業(yè)。由于技術(shù)不過關(guān)，不僅沒有收益，還因砍伐林木，受到縣林業(yè)部門的處罰。

“改革開放本身就是一種探索，我們絆了一跤，爬起來就是了，向前的腳步不能停?！标愑镭S從1988年當上村黨支部副書記，2015年卸任村支書，至今保留著一些歷史數(shù)據(jù)。拿種茶為例：1988年，茶農(nóng)一季收入240元/畝；2000年，增長到2200元/畝；2015年，增至5000元/畝。

陳永豐說，“只要是為村民謀幸福的事情，就要大膽去干、去闖。哪怕真的失敗了，也問心無愧?！?/p>

一任接著一任干。2015年，現(xiàn)任村支書汪金洲走馬上任。

當年，因為山勢險峻、易守難攻，這里讓侵略者傷亡慘重；曾經(jīng)，因為層巒疊嶂、交通不便，這里讓老百姓徒呼奈何；如今，因為奇石異景、青山綠水，這里讓旅行者趨之若鶩。

依托豐富的紅色遺址和自然風光，白果樹灣大力實施“一建三改”工程，村容亮麗整潔，村風更加文明，初步建成以紅色旅游、鄉(xiāng)村度假、野外體驗、休閑娛樂于一體的鄉(xiāng)村休閑度假基地。

2016年，白果樹灣獲評省級美麗鄉(xiāng)村建設(shè)試點村。2018年，全村建設(shè)百姓舞臺1處、旅游公廁2座、河道清淤4.5公里、美化堰塘3處，總投資近200萬元，全年接待省內(nèi)外游客30萬人，全村人均年收入首次達到五位數(shù)。

站在那棵飽經(jīng)滄桑的白果樹下，新四軍第五師紀念館館長朱少林說：“五師精神，置于銳意進取的新時代，可以濃縮成八個字——敢闖敢干，敢于擔當?！?/p>

寄情山水再出發(fā)

80年前，革命的星星之火將白果樹灣推向歷史的潮頭。

薪火相傳中，白果樹人不斷變換自己的人生坐標——有人走出大山，去城市中打拼；有人帶著對故鄉(xiāng)的眷戀回歸，開始做起新農(nóng)人。

44歲的嚴小裕是村里最早出去闖的，他初中沒讀完，依靠家電維修的手藝，靠著一輛自行車蹬出大山。

1995年，嚴小裕把自行車換成了汽車，回到白果樹灣開店營業(yè)。因為村里的家用電器越來越多，家電維修有市場。2010年，他關(guān)掉家電維修的鋪面，因為“村里人都有錢了，家用電器壞了大都直接買新的”。

家電維修的市場沉浮，見證著白果樹灣日新月異的變化?！凹亦l(xiāng)在慢慢變好，但還能更好！”

2018年，汪金洲的女兒和嚴小裕的女兒從縣城回到村里，通過考試當上新四軍第五師紀念館的講解員。兩個小姑娘帶回來的，還有電商平臺、“互聯(lián)網(wǎng)+”這樣的時尚符號、朝氣蓬勃的發(fā)展活力。在女兒鼓動下，嚴小裕在紀念館旁開起農(nóng)家樂，目前正在建設(shè)民宿。

山間梯田縱橫，茶園連綿，炊煙裊裊。灣中小橋流水，老樹古井，青磚黛瓦?！昂萌兆?，我還沒過夠！”嚴加信老人說。

記者手記

魚水相依

趙峰

跟嚴加信老人聊天，他回憶了很多當?shù)匕傩张c新四軍第五師官兵同吃同住同勞動的故事——

比如官兵們搶著幫忙下地干活，鄉(xiāng)親們搶著給官兵們洗衣服、傳遞消息……“在那艱苦歲月，白果樹灣里分不清誰是民，誰是兵。人人皆兵，全員斗爭?！眹兰有耪f。

禍福與共，生死相依。或許，這就是白果樹灣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始終高揚紅旗、斗爭不輟的根本原因。

薪火相傳，我們要傳遞什么？

2019年，包括白果樹灣在內(nèi)的大悟縣將實現(xiàn)整縣脫貧。干部們又一次一頭扎進村里。養(yǎng)豬還是養(yǎng)雞？種綠茶還是油茶？干群商量著辦。擼起袖子田間栽植，挽起褲管下塘清淤，一道打響脫貧攻堅戰(zhàn)。

老百姓贊嘆：當年干群魚水相依的情景又出現(xiàn)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