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報記者 艾修煜

由愛奇藝出品，陳卓執(zhí)導，許光漢、張鈞甯、惠英紅、尹正主演的懸疑犯罪電影《瞞天過?！氛谏嫌?。該片通過一起密室謀殺案，引出兇案背后痞子警長鄭威(許光漢飾)、富商太太喬文娜(張鈞甯飾)、無助母親虹姐(惠英紅飾)、罔顧人命的議員之子明浩(尹正飾)之間的愛恨糾葛。在多重線索的交織反轉(zhuǎn)下，罪案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近日，羊城晚報記者獨家專訪了《瞞天過?！返膶а蓐愖?，他表示，《瞞天過?！返膭?chuàng)作過程對自己來說是一次對類型片邊界進行拓展的挑戰(zhàn)，自己將“懸疑”與“現(xiàn)實主義內(nèi)容”做了融合，希望在保持懸疑內(nèi)核的同時，讓觀眾有切身的情感觸動。

導演解讀 將人情味融入懸疑片

《瞞天過?！返膭∏槲Γ焊簧烫珕涛哪缺痪砣胍蛔陔x奇的密室殺人案中，痞子警長鄭威主動登門拜訪，并要求灰色交易……隨著二人對話深入，失去了丈夫的虹姐走進故事，議員之子明浩與喬文娜的舊情也逐漸浮出水面……真相撲朔迷離。

羊城晚報：以導演的眼光來看，你覺得《瞞天過海》這個故事最有意思的點在哪里？

陳卓：一方面它保留了原版《看不見的客人》中很多懸疑的經(jīng)典元素，另外，我們在本土化上做了諸多嘗試。這種本土化是兩方面的，一方面是本地美學和東方意蘊，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在人情味的處理上——把親情、愛情以及一些社會現(xiàn)象和社會現(xiàn)實融合進去。就目前來看，我覺得還是結(jié)合得比較恰當?shù)模谠瓉淼膽乙赏评砜蚣芟?，裝進來很多能夠讓觀眾更有一些觸動的東西。

因為我自己就比較喜歡現(xiàn)實主義題材，以前我自己的片子也都是現(xiàn)實主義的，所以這一次在拍攝《瞞天過海》的過程中，雖然它是一個比較類型化的故事，但是我仍然希望把現(xiàn)實主義的一些元素裝進來，我覺得我們也做到了一些這樣的變化。

羊城晚報：影片回環(huán)式的敘事方式，決定了劇組要在一個場景里面重復地拍不同的故事走向、不同的人物情感，甚至完全不同性格的人物。這對于導演的挑戰(zhàn)體現(xiàn)在哪里？

陳卓：挑戰(zhàn)在于信息量極大，節(jié)奏也很快，導演要用視聽語言首先把敘事完成，首要任務是把故事講清楚，一點邏輯漏洞都不能留下。所以，在拍攝的時候要考慮很多的細節(jié)，跟攝影、美術(shù)、道具、妝造等各個部門都要做詳盡的溝通。尤其是涉及時間概念的部分、有可能穿幫的Bug等等，這些東西都需要一點一點去摳。

再一個，演員的表演空間很大，也要求導演要用視聽語言去托舉他們的表演，要把演員發(fā)揮出來的一些極致或者細膩的東西都通過攝影機抓到。在此基礎上，還得給影片建立一個良好的美學調(diào)性。

羊城晚報：全片的節(jié)奏非常快，喜歡的觀眾會覺得全程高能，但是全程緊繃的節(jié)奏是否也容易讓觀眾看得累？

陳卓：會，所以我有放一些舒緩的節(jié)奏進去，尤其到情緒、情感的部分時，會去嘗試調(diào)整整個片子的敘事節(jié)奏，但是，整體確實還是比較快的。

當然，這種節(jié)奏也是為了適應現(xiàn)在觀眾的觀影體驗。在短視頻時代，大家對節(jié)奏的需求更高，一旦你有一點點往下塌，觀眾馬上就會去刷手機，心就跳出去了、會出戲。如何以合適的節(jié)奏抓住觀眾，這對創(chuàng)作者的要求很高，挑戰(zhàn)也非常大。

演員飆戲 許光漢突破自我

《瞞天過?！返难輪T陣容強大，許光漢在片中首次嘗試反派形象，飾演一個玩世不恭、貪得無厭的痞子警察；張鈞甯則飾演“謎一樣的女人”喬文娜，她與尹正飾演的明浩陷入重重情感糾葛，另外，“老戲骨”惠英紅演技加持，也為影片增色。

羊城晚報：你是一個什么風格的導演，會手把手地教演員去演，還是傾向于讓演員自行發(fā)揮？

陳卓：因為我不是導演或者表演的科班出身，所以我會在劇本圍讀的階段就先跟演員們把人物聊透，達成默契后把空間盡可能多地留給演員。在拍攝重場戲前，我們也會提前走戲討論。這樣做會發(fā)現(xiàn)有時候，演員會給我一些意想不到的、比我腦海中構(gòu)建的畫面還要好的表演，我想，這也是讓演員按照提前預設好的感覺去演的那種表演方法不太會出現(xiàn)的驚喜。

羊城晚報：《瞞天過?！返难輪T陣容蠻強大的，故事本身給角色發(fā)揮的空間也很大，拍攝中，有沒有讓你特別印象深刻的“飆戲”場面？

陳卓：挺多的。比如說，虹姐在樓梯上跟喬文娜對峙的那場戲，我覺得惠英紅老師很多表演節(jié)點都抓得超出我原本的想象，她對臺詞、情緒節(jié)奏的控制都是有曲線有層次的?！芭雒?追問-喬文娜想擺脫她-虹姐一步一步追上去-怒火發(fā)出來又壓下去-央求喬文娜-再爆發(fā)”，這整個過程下來，我覺得演員的發(fā)揮比劇本上寫得更精彩。

張鈞甯和尹正也有兩場戲非常驚艷，尤其是吵架那場，我相信看過片子的人應該印象都挺深刻的。他們倆的詞都是搭在一起的，吵到后來，明浩把杯子摔了，然后喬文娜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一段其實沒有完全按劇本來，劇本里是沒有這句話的。是現(xiàn)場的碰撞和一些即興的部分，讓兩個角色的情緒“頂”到那個位置了。我覺得這句話是明浩和喬文娜兩人完全不同的世界觀對立的表現(xiàn)，就把它放到了電影里。

羊城晚報：許光漢這次突破自己以一個“警痞”的形象出現(xiàn)，想要挖掘出他區(qū)別于以往公眾形象的這種反差感順利嗎？

陳卓：光漢自己也覺得“鄭威”跟他以前的角色形象完全不一樣，他也很樂于嘗試突破自己。

我們首先從外在來設計這個角色，比如給他搭配一些花花綠綠的衣服，皮膚曬黑，胡子留起來，戴一些零碎的小飾品……外形上，要先往油膩的方向去調(diào)整。這樣，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鄭威卸下偽裝，真正的呂程展現(xiàn)出來，那一刻那個陽光大男孩的形象出現(xiàn)，也創(chuàng)造出了反差感。

還有就是鄭威這個角色的臺詞量很大，那我們在前期把拍攝進度也會放得慢一些，方便演員在表演層面上找到人物狀態(tài)。比如嘴里嚼檳榔、抽雪茄的小動作，包括鄭威的坐姿，他與喬文娜握手的姿態(tài)和撩喬文娜的頭發(fā)等等，這些細節(jié)，都是在現(xiàn)場一點一點地找感覺、摸索出來的。細節(jié)多了，人物的可信度也會高一些。

觀點分享 電影創(chuàng)作的魅力在于可能性

作為建筑學專業(yè)出身的導演，陳卓認為建筑師和導演有非常像的一面——“把各種材料砌在一起，還要組織一個團隊來實現(xiàn)你的想法。你要學會把所有的元素放在一個整體關(guān)系、整體結(jié)構(gòu)里進行思考。”而不同點則在于，建筑的施工是板上釘釘，而電影的拍攝有極大的不確定性，這正是電影最吸引陳卓的地方。

羊城晚報：從《彷徨之刃》開始，你導演的一連三部作品都是懸疑題材。你覺得，拍懸疑類的類型片，最大的滿足點和受限處分別在哪里？

陳卓：滿足點在于，我覺得“懸疑犯罪”還是屬于現(xiàn)實主義題材的創(chuàng)作范疇，歸根結(jié)底，它講的是人性。在這個基礎上，又有很強烈的戲劇性和形式感，因此自帶吸引力。至于創(chuàng)作者面臨的局限性和挑戰(zhàn)，就在于你在遵守類型片創(chuàng)作規(guī)則的同時，怎樣做才能打破常規(guī)的敘事手法，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挑戰(zhàn)。

羊城晚報：具體到《瞞天過?！愤@部作品，你們在試圖打破套路化敘事上，做了哪些嘗試？

陳卓：我們在本土化、社會性和情感這三方面上作了勾勒，也跟人們當下的生活和感受做了關(guān)聯(lián)。比如說，我看到觀眾的一些反饋，大家會討論尹正的“瘋批性格”“情感中的PUA”等，包括編劇在劇作過程中還參考了一些現(xiàn)實案例，例如“操場埋尸案”，這些都是當下老百姓日常會關(guān)心的話題。我認為，這些懸疑之外的東西并不是閑筆，它們會反過來助推懸疑的部分，彼此形成互相作用。

羊城晚報：說到觀眾的口味，當下的觀眾在影像和故事的包圍當中長大，任何創(chuàng)作者要想做出一部受到認可的懸疑片挑戰(zhàn)都非常大，你會擔心票房口碑嗎？

陳卓：你說的特別對，不過我覺得《瞞天過海》整個看下來應該還是有爽感的，哪怕有些觀眾看過原版《看不見的客人》，猜到了結(jié)局和反轉(zhuǎn)，也會被片中的過程和一些細節(jié)牽著往前走。

另外，我覺得我們的劇本邏輯做得還是比較嚴密的，不能說一點瑕疵都沒有，但整體上應該沒有大的漏洞。也希望能達到觀眾對于懸疑類型片的基本訴求。

羊城晚報：觀眾對于懸疑片的“挑剔”還在于，很多人會認為“懸疑片是一次性的”，一旦被劇透或者知道結(jié)局了，就覺得作品沒有觀看價值了。你怎么看這種觀念？

陳卓：我覺得，好的懸疑片能給觀眾帶來沉浸式的敘事體驗，這種體驗不僅是靠謎底，更是靠視聽語言、影像美學、人性情感、主題思想等復合元素帶來的。為什么有一些經(jīng)典電影我們會反復去刷？原因也在這里。

我個人覺得，觀影的過程更重要。正義肯定會戰(zhàn)勝邪惡，但是戰(zhàn)勝邪惡經(jīng)過了哪些過程？這才是最精彩的。所以，我也希望觀眾能享受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