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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報刊亭:能否繼續(xù)扮靚城市風景

發(fā)布時間:2023年11月13日08:39 來源: 光明日報

【記者觀察】

編者按

昔日,遍布街頭的報刊亭作為城市的“書香符號”,發(fā)揮著滿足群眾閱讀需求、助力文化傳播的重要功能。隨著時代變遷和閱讀習慣改變,如今許多城市的報刊亭大幅減少,或轉作他用。然而,仍有不少人對這方“心靈園地”懷有別樣情愫,因地制宜、創(chuàng)新拓展,探索著“老報亭煥發(fā)新生機”的路徑。

初冬時節(jié),我們走訪幾位街頭報刊亭的堅守者,聆聽他們與讀者、與報刊的故事,思考關于閱讀和生活的命題……

清晨,當一抹霞光染紅天際,在云南省保山一中校門口的報刊亭里,李安平開始了一天的忙碌。三五個學生結伴而過,笑盈盈地送上問候。在這一聲聲問候中,李安平度過了23個春秋。她愛這些孩子,也愛自己的報刊亭:“報刊亭就像家人,真的離不開它了?!?/p>

報刊亭是展示城市肌理的微型窗口,是躍動于書香社會的曼妙音符,以一種潤物無聲的方式進行文化倡導和信息傳播。在時代前進的步伐中,很多報刊亭舉步維艱,甚至漸漸消失;然而,也有一些報刊亭努力跟上時代步伐,在留住油墨清香的同時,進行著功能上的多樣化探索。

一邊是數(shù)量的銳減,一邊是功能的增加,一減一增之間,報刊亭能否成為“不會消失的風景”?

1.城市街頭,那抹難忘的文化亮色

李安平的報刊亭不大,僅有三四平方米。但“方寸之間,自有天地”,各類報紙雜志、小說書籍依次排開、琳瑯滿目?!皠e看亭子小,但就靠它,我和老伴兒供出來了兩個兒子,老大在北京念完大學,又參加了工作?!睂λ?,報刊亭是生計所系,更是情感所寄。

2000年,李安平和丈夫雙雙下崗。經人介紹,經營起了一間報亭。也就在這一年,國家多個單位聯(lián)合印發(fā)《關于在全國城鎮(zhèn)建設報刊零售亭的通知》,引導報刊亭在安排下崗職工、滿足文化需求、方便市民生活等方面發(fā)揮作用。

3年后,家住浙江杭州的莫永平也放下了“鐵飯碗”,在郵政報亭里找到了一條新出路。

這位健談的中年人戴著眼鏡,頭頂咖色漁夫帽,說起話來,笑紋爬滿臉龐。他說,經營報亭是一種生活方式,是自己參與社會生活、了解大千世界的紐帶與橋梁。

莫永平報亭的顧客主要有兩種:一類是年紀在60歲以上的退休教師、干部;另一類是在讀的大中學校學生?!爱斂吹揭晃?0多歲的老先生拄著拐杖來買《讀者》,或是即將參加高考的學生來買英文報紙時,我總想為他們多做些事?!?/p>

時間一長,報刊亭“粘”住了不少顧客。既然大家都有讀書看報的喜好,為何不以報刊亭為“聚點”辦一個免費讀書會呢?莫永平的想法,與中國郵政集團有限公司杭州市分公司推出的《城市書簽》公益閱讀活動不謀而合。于是,讀書會的活動開始了。

每次活動,都有不少街坊搬著小凳子趕來,坐在報刊亭前,手捧書報,時而思考、時而探討,還有人視頻連線遠在海外的朋友,讓墨香彌漫的閱讀體驗無遠弗屆。

與莫永平不同,90后青年樂科恩將經營報刊亭當作創(chuàng)業(yè)的起點。在料理報刊亭的同時,她喜歡和顧客聊天,把大家愿意分享的家長里短掰開了、揉碎了,制作成生活氣息濃郁的短視頻,其中不少竟然成了“爆款”。這方報刊亭,也漸漸成為人們身邊一片亮麗的風景。

近年來,在廣州、杭州、長沙等城市,一批報刊亭擁有了更加時尚的外形,除了延續(xù)售賣報刊的“主業(yè)”外,還增加了“互聯(lián)網(wǎng)+”服務業(yè)務,其因新功能、新特點而備受關注。

北京郵電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杜振華介紹,我國城鎮(zhèn)報刊亭主要由郵政、報業(yè)集團和民營等主體設立,郵政報刊亭數(shù)量占比過半并居于主導地位。伴隨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報刊亭數(shù)量銳減,其經營方式普遍由單一售賣報刊向提供綜合性、數(shù)字化服務轉型。

2.傳統(tǒng)報刊亭,緣何式微

“我上大學時,報刊亭是個令人著迷的地方,那時常常買報、剪報作為收藏。”南開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副教授孫兵記得,1990年北京舉辦亞運會,自己專門跑到報刊亭,購買了開幕當天的一份報紙珍藏至今??芍钡接幸惶?,當他發(fā)現(xiàn)學校里的一座報刊亭正被拆除時,才意識到自己已有十幾年沒再造訪過這類“小亭子”了。

莫永平對報刊亭不斷減少的事實更是深有體會:20年前,與自己同期開辦的報刊亭有400多家,如今卻只剩下60多家。

北京交通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師生團隊曾對北京市海淀區(qū)二環(huán)至四環(huán)以內的街道進行走訪調查,他們告訴記者:2013年至2021年間,所調研區(qū)域的報刊亭數(shù)量從近280家減少到130家左右,減幅超過50%。

記者查閱資料發(fā)現(xiàn),在全國范圍內,報刊亭銳減是普遍現(xiàn)象。國家郵政局數(shù)據(jù)顯示,全國郵政報刊亭總數(shù)由2010年的2.8萬處下降到2022年的0.8萬處,12年間下降了71%。仍然存在的報刊亭,也大多經營困難,或依靠五花八門的“副業(yè)”艱難謀生。

報刊亭逐漸式微,到底有哪些原因?

許多受訪者認為:報刊亭所代表的傳統(tǒng)售賣方式,難以與時俱進地跟上數(shù)字化轉型的趨勢。在生活節(jié)奏日益加快、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迅猛發(fā)展的今天,公眾閱讀習慣發(fā)生改變,獲取信息的時間、空間變得多元而靈活。紙質書刊不再是閱讀的主要渠道,逐漸淡出大眾尤其是青年人的視野。

“一方面,書報雜志的人工、紙張、市場成本不斷攀升,售價也隨之有所提升;另一方面,公眾更傾向于通過電子閱讀免費獲取信息,一定程度上壓縮了報亭的存在空間?!倍耪袢A分析。

從經營者的角度看,報刊亭管理運營基本采取委托代理的方式,代理方多是不具備太多經營技能的普通群眾?!霸谑袌鲆厝諠u復雜,信息管理更加先進的今天,多數(shù)經營者難以適應市場變化的需求?!笔茉L專家普遍認為。

“城市報刊亭所屬類別各不相同,如何歸口管理不夠明確?!倍耪袢A表示,如果有一個統(tǒng)一的監(jiān)管部門統(tǒng)籌推動,報刊亭的轉型整改應當會更加順暢有序。

3.探索轉型,讓書香永駐街頭

當下,城市更新改造如火如荼,是否還應為報刊亭留出一席之地?很多受訪者認為:報刊亭確實不再有往昔那樣“遍地開花”的可能性,但不少老年人、紙質閱讀偏好者、書報收藏者等仍然對它們有需求,同時,它們的存在讓城市的文化氣息更加濃郁。因此,如果能在分布位置、功能作用等方面科學設置、轉型提升,保留一定數(shù)量的報刊亭不失為一件“美好的事”。

一些為報刊亭轉型而進行的努力,正在悄然發(fā)生。

中國郵政集團有限公司杭州市分公司報刊亭工作人員曾走訪了數(shù)十家報刊亭,在一次次懇談中找問題、聽意見、談想法,最終形成的改革方案得到了經營者的支持。

“數(shù)量上做減法,服務上做加法?!彼麄儗⑦@種探索總結為“三新”,即:新模式,在政策允許的范圍內,選擇不同地點的報亭增設“眾創(chuàng)公益直播間”等數(shù)字服務平臺;新服務,推動閑置物品循環(huán)利用以及各類文化惠民活動落地生根;新力量,引導青年創(chuàng)業(yè)群體參與,為報刊亭注入創(chuàng)新活水。

“報亭又熱鬧起來了!”現(xiàn)在,江蘇南通崇川區(qū)居民已經習慣了到身邊的報刊亭閱讀打卡。點一杯咖啡,往小椅子上一坐,翻幾頁最新的報紙雜志,愜意和美的“街頭風景”生機盎然。這,得益于當?shù)貐f(xié)調相關部門,為報刊亭新增了售賣咖啡等業(yè)務,豐富其經營模式,更好地滿足市民生活需求。

報刊亭轉型的“新芽”,也在南國沃土上悄然萌動。

近年,一批深紅色調打底、造型精巧的智能報刊亭成為廣州街頭“新寵”。除了主營自助售賣或借閱書報外,這些小亭子還具有生活繳費、手機充電、共享雨具等便民服務功能,與公眾之間的貼合度進一步增加。

杜振華曾系統(tǒng)梳理過國內外報刊亭轉型發(fā)展的經驗,她認為探索數(shù)字化轉型升級是關鍵舉措之一。“借助數(shù)字技術為報亭賦智、賦能、賦值,合規(guī)拓展經營范圍,升級改造零售終端,增強人性化設計?!?/p>

“在城市規(guī)劃與治理中,政策制定者應深入調查研究不同報亭的特點、價值以及適宜其發(fā)揮作用的場合,因地制宜、適時施策?!睂O兵認為,報刊亭應與城市其他要素有機融合,作為市域規(guī)劃建設的工具之一,促進城市更新改造與文化信息傳播。

“政府應當在財政支持與稅收優(yōu)惠方面給予報亭一定扶持。”杜振華認為,報刊亭的管理制度也應更加明確,加強統(tǒng)一的機構管理,突出其公益性,讓報刊亭真正成為弘揚文化、服務人民的新型驛站,為城市街頭增添色彩。

(本報記者 李曉 本報通訊員 豐瑤 張川惠子)

(項目團隊:本報記者 李曉、陸健、吳春燕、唐一歌、王斯敏)

【責任編輯:徐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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