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報記者 陳紅 攝影：楚天都市報記者 蕭顥

昨日9時，江城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一輛電動車風一般輕輕駛過，停在江岸區(qū)塔子湖街道的一個社區(qū)里。一名身著工裝的快遞員匆匆下車，三步并作兩步上了樓。聽到家門打開，屋內(nèi)一名梳著小辮的小女孩，拍著小手，笑著“咿咿呀呀”直往快遞員身上蹭……

來不及解下口罩，也顧不上脫掉帽子?？爝f員接過家人遞來的小背包，確認水杯、午飯和小勺子都裝好后，把已經(jīng)坐在小木凳上的小女孩連人帶凳一起抱起來，奔出了家門。這名快遞員叫楊壁，是京東物流武漢三眼橋營業(yè)部有著5年工齡的員工。自從家里二寶出生，他帶著患有腦癱的大女兒潼潼送快遞，至昨日已有14天了。

腰系女兒穿街走巷送快遞

“爸爸馬上帶你去兜風?！睏畋谝贿吅团畠赫f話，一邊把小木凳放在電動車腳踏板上。潼潼仰著頭，看著爸爸，露出甜甜的笑容，由著父親給她戴上五彩小蘋果花色的安全帽。

把小背包掛在電動車車頭，拉出一根松緊帶，楊壁將潼潼和他系在一起，打上兩個結(jié)，便開著電動車一溜煙往京東物流武漢三眼橋營業(yè)部駛?cè)?。在那里，他和同事們已將早上抵達的快遞卸貨并整理完畢。

10分鐘后，楊壁到達營業(yè)部。同事們剛結(jié)束短暫的休整，開始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起來。楊壁把女兒連同小木凳一起抱到安全的角落，轉(zhuǎn)身整理要送的快遞。

一箱獼猴桃、兩箱牛奶、三箱紙巾、幾個袋裝包裹、幾箱泡沫盒裝的生鮮……他把貨物裝滿電動車上的貨筐，用繩子固定好，又轉(zhuǎn)身把女兒連同小木凳一起抱起，放在電動車尺寸剛好的腳踏板上。

楊壁主要負責配送的兩個小區(qū)，距離配送站有10分鐘車程。楊壁將女兒護在胸前，啟動了電動車。這是潼潼最開心的時刻，平時難得出門的她，窩在父親懷里，睜著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

晉合世家，是楊壁服務(wù)的小區(qū)之一。進入樓棟，太陽已經(jīng)升高了，天氣熱了起來。楊壁扛著牛奶，放進樓棟配置的小推車，他把潼潼抱上推車的座位，快速上樓送貨。送完貨，看到女兒安靜地沖著他笑，他拿出水瓶一口氣喝下大半瓶，擦干額頭上的汗，又馬不停蹄趕到下一棟樓。

上午11時15分，楊壁來到了大江園小區(qū)。送完幾束鮮花，他才有時間把女兒抱下電動車休息片刻?！坝袔讉€客戶不在家，正好讓潼潼在樹陰下玩一會?！睏畋谡f著，拿出女兒的水瓶，穩(wěn)定好手臂，慢慢地喂女兒喝水，“喝快了，她容易嗆著?！?/p>

一陣風拂過，掠起潼潼的頭發(fā)，陽光透過樹葉灑下細碎的光斑，照在父女倆身上。光影中，潼潼揮舞著小手，邁著小步子，咿咿呀呀，要去拉爸爸的眼鏡……

給女兒治病五年未添新衣

潼潼現(xiàn)在4歲9個月大，患有腦癱，仍不會說話，不會走路，不能像正常的孩子上幼兒園，現(xiàn)在她又暫時不得不和送快遞的父親終日相伴。

“她智力相當于6個月大的嬰兒?！睏畋谡f起女兒的病情，語氣并不算沉重，在他眼中，她永遠是父親最愛的乖寶貝。

不過，小潼潼自出生不久，就讓這個家庭投入了更多。潼潼出生5個半月后，被查出發(fā)育遲緩，后來確診為輕微腦癱，醫(yī)生說最好的結(jié)果是實現(xiàn)生活自理。為了這個目標，潼潼這四年基本是在醫(yī)院長大的。楊壁捏捏女兒的小臉說：“周一到周五，白天都在醫(yī)院接受康復治療?！?/p>

每周康復治療5天，每天3到5節(jié)課，每個月治療費就要五六千元，這幾乎是楊壁工資收入的三分之二。這五年來，楊壁每天穿工作服，幾乎沒有買過新衣；34歲的妻子以前是美容師，現(xiàn)在幾乎和化妝品絕緣；除了潼潼的外婆在漢照顧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家里的老人都在打工，貼補楊壁的家用。生活雖然過得緊巴巴，平時花銷更是一省再省，但只要聽說哪個機構(gòu)的康復課程好，即使是幾百元一節(jié)的課程，只要為了潼潼，他們說買就買。

今年來，因為新冠疫情的原因，醫(yī)院的康復課程一直沒有恢復。今年8月，家里迎來了早產(chǎn)的二寶，楊壁的妻子在生產(chǎn)過程中大出血，身體十分虛弱。突然間，家里一大兩小需要人照顧。楊壁的岳母在武漢“解封”后，第一時間趕來武漢，仍照顧不過來，急得直抹眼淚。楊壁思來想去，決定暫時將女兒帶在身邊，每天一起送貨。等一個月后妻子身體恢復了，就把孩子放在家里。

把貨筐里剩余的兩件快遞送到客戶家，已是中午。楊壁的中餐很簡單，一碗涼面，有時候是3個饅頭。他說，貨多，時間趕，中飯不適合長時間就餐，而且還要顧及孩子。因為潼潼吞咽不及普通孩子，家里給她準備了雜糧粥，但喂飯仍要耗費更多的時間。

同事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營業(yè)部的同事對潼潼挺照顧。中午，潼潼的瞌睡來得快，站長就讓出了辦公室的床；遇到楊壁臨時出去，其他快遞員會買來合適的零食，逗潼潼開心。京東物流武漢三眼橋營業(yè)部負責人易明，在了解到楊壁家庭情況后，正計劃向集團總部申請愛心基金。

小區(qū)的居民對快遞電動車上這個小女孩，多是包容憐惜，楊壁也被居民稱為“袋鼠爸爸”。丁女士家住老江漢大學宿舍，她聽說了潼潼的情況，但最近才見到了潼潼，“小楊看起來特別熱情樂觀，真的沒想到他的生活卻是這么不容易?！痹谝咔槠陂g，楊壁經(jīng)常幫丁女士和街坊們買口罩、消毒液，丁女士的兒子叫他“京東叔叔”。

楊壁送快遞5年了，和片區(qū)內(nèi)幾百名居民都慢慢熟絡(luò)了。68歲的李大爺喜歡網(wǎng)購，幾乎每天都會收到快遞。在他看來，楊壁周到細心，即使是電商大促最忙碌的時候，服務(wù)也不打折扣?！拔覀兡昙o大了，基本上都是在網(wǎng)上買米買油，小楊特別負責，每次都二話不說直接把貨搬進了廚房?！币幻麡I(yè)主甚至把家里的裝修密碼告訴了楊壁，“我們很信任他，因為跟他約好的事情他從不爽約。”

二寶出生時，楊壁發(fā)了一條朋友圈。讓他意外的是，這條朋友圈的點贊和祝福中，有三分之二是他的客戶。這種被認可的滿足感，支撐著楊壁每天“打雞血”式的工作。大熱天，他的工裝從早到晚都是濕的；1.5升的礦泉水，一天至少要喝4瓶；每開車送貨一趟，要跑20來家，一天下來要跑8個來回……

下午五六點鐘，是楊壁送女兒回家的時間，也是他最放松的時刻，回家炒幾個小菜，和家人聊聊天。因為晚飯后，他還要安排上門取件，只能隔著房門看一下小寶。

對于潼潼的未來，楊壁也有迷茫。比如教她拿筷子，醫(yī)生說需要一兩個月不停地教，中途不能中止。然而，這種持續(xù)學習的時間不能保證，一旦不再訓練，女兒又會忘記；再比如，女兒已經(jīng)做了半年口肌訓練，但依然不會叫爸爸媽媽。楊壁期盼著康復機構(gòu)能夠盡快復課，孩子能夠持續(xù)有效地接受正規(guī)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