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東

書房架子上的白掌又抽出了新芽。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在嫩綠的葉片上，仿佛給它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讓人心神寧靜。凝視著這團綠，忽然想起離世多年的父親也愛種草養(yǎng)花。

那些年，父親總是忙碌在院子里，手里拿著小鏟子，彎著腰，細心照料著每一株植物包括他的莊稼。20世紀90年代，最流行前門栽小柏樹或銀杏樹，養(yǎng)的花是最容易養(yǎng)活的鳳仙花。父親也不例外，他在屋子的大門兩側(cè)各種了一棵銀杏樹，后院則是一片鳳仙花海。

初夏的時候，推開自家后院廚房的門，各種五顏六色的鳳仙花一簇簇的，把自家父輩人工挑土填臺挖出的小池塘，襯托得格外俏麗。小塘的水清澈見底，晴熱的夏季，我每天都是擠好牙膏，帶上毛巾，在小塘邊刷牙、洗臉。淡淡和著花香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仿佛連空氣都帶著一絲甜味。那時的清晨總是寧靜而美好，父親早起勞作，時不時還修修剪剪他的花草樹木，歡快的雞群在鳳仙花叢里覓食，一位小女孩面帶悅色地在池塘邊梳洗著清晨的色彩。盡管時光流逝了三十多載，我仍記憶猶新，仿佛那花香、那水聲、那晨光依然在眼前。

后來，父親因病永遠地離開了我們，而他種的銀杏樹也隨著時間的給養(yǎng)，越來越高大挺拔了。秋天的時候，銀杏樹一片金黃，成了灣子里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每當(dāng)我站在樹下，抬頭望著那一片金黃，心中總是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感。父親的離去讓我明白了生命的無常，那棵銀杏樹成了他留給后輩子孫永恒的禮物。

隨著自來水的普及，小塘少有人問津，鳳仙花地也被香樟樹搶占了地盤。小塘的水依然清澈，那個經(jīng)常拿鳳仙花染指甲的小女孩也款款步入不惑之年。每當(dāng)想起年少時的美好時光，心中總是充滿了懷念與感慨。

望著窗臺上新抽的綠芽，我忽然明白：美好的事物在流轉(zhuǎn)中生生不息，就像陽光不會因為照耀了大地而失去光芒，曾經(jīng)的花香不會因為飄散在風(fēng)中而失去芬芳。逝去的親人、歲月、往事便不再是失去，而是另一種形式的存在與變化。正如父親的離去，讓我更加懂得了珍惜，而那棵銀杏樹和那片鳳仙花海則成了我心中永恒的風(fēng)景。